张氏气冲冲地走了，院子里总算安静下来。
林欢望着她的背影，眼底没有丝毫松懈。
这只是暂时的退让。
张氏在侯府经营多年，绝不会甘心吃这种亏。
“小姐，咱们快回汀兰院吧，这里太晦气了。”
春桃扶着她的胳膊，声音还带着后怕。
林欢点点头。
汀兰院是生母留下的院落，虽偏僻了些，但胜在清净，至少能暂时避开张氏的锋芒。
刚走出柴房所在的小院，就见两个婆子端着一盆馊水，不偏不倚地往她们脚边泼来。
“哎呀，这不是大小姐吗？
真是对不住，没瞧见您在这儿。”
一个婆子假惺惺地道歉，眼里却满是嘲讽。
馊水溅了林欢一裙角，酸臭味首冲鼻腔。
春桃气得脸都红了：“你们怎么回事？
故意的吧！”
“小姑娘家别乱说话，”另一个婆子翻了个白眼，“我们就是倒个垃圾，谁让你们挡路的？
再说了，大小姐如今住柴房，身上还能比这馊水干净多少？”
这话刻薄至极，显然是受了张氏的授意，来给她难堪的。
林欢看着裙角的污渍，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没理会那两个婆子，反而对春桃道：“去，把管家叫来。”
春桃一愣：“管家？”
这两个婆子是张氏的心腹，管家来了也未必会帮她们。
“去就是了。”
林欢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春桃咬咬牙，转身就跑。
那两个婆子见状，笑得更得意了：“叫管家？
大小姐，您以为管家是您能随便使唤的？
别白费力气了……”话没说完，林欢突然动了。
她身形一晃，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刚才说话的婆子脸上瞬间多了个清晰的巴掌印。
“你、你敢打人？！”
婆子捂着脸，又惊又怒。
另一个婆子刚想上前，林欢冷冷扫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让她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侯府规矩，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林欢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是侯府嫡长女，轮得到你们两个贱婢说三道西？”
她前世学的古武，讲究的就是快、准、狠，对付这两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婆子，绰绰有余。
那婆子被打得晕头转向，还想撒泼，就见管家匆匆忙忙地跑来了，身后跟着春桃。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管家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王，平日里对张氏言听计从，但表面功夫做得极好。
“王管家！
你来得正好！”
挨打的婆子立刻哭嚎起来，“大小姐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王管家皱着眉看向林欢，见她裙角沾着馊水，额头还缠着布巾，脸色微沉：“大小姐，这是……王管家，”林欢打断他，语气平静，“我问你，侯府的规矩里，是不是有‘仆从不得对主子无礼’这一条？”
王管家一怔，点头道：“是有这条。”
“那她们两个，故意泼我馊水，还辱骂于我，算不算以下犯上？”
林欢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两个婆子。
两个婆子脸色一白，急忙辩解：“我们没有！
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哦？”
林欢挑眉，“春桃，你刚才看到了吗？”
春桃立刻道：“我看得清清楚楚！
是她们故意泼的，还说小姐住柴房，身上比馊水还脏！”
王管家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虽偏向张氏，但也知道“以下犯上”的罪名可大可小，尤其是在嫡长女面前。
“你们两个，真的这么说了？”
王管家看向婆子，语气带着警告。
两个婆子见王管家态度不对，心里发虚，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林欢趁热打铁：“王管家，我知道她们是母亲身边的人，但规矩就是规矩。
今日若不严惩，日后阿猫阿狗都敢爬到我头上，岂不是让外人笑话我们侯府没规矩？”
她特意抬出“侯府脸面”，堵死了王管家和稀泥的可能。
王管家权衡了一下，张氏虽宠信这两个婆子，但终究只是下人，得罪了嫡长女，万一传到侯爷耳朵里，他也讨不到好。
“来人！”
王管家沉声道，“把这两个不懂规矩的东西拖下去，各打二十板子，发去洗衣房，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不要啊王管家！
我们是夫人的人啊！”
两个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求饶。
但王管家根本不理会，示意下人赶紧拖走。
看着两个婆子被拖走的背影，林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只是开始，以后谁再敢挑衅，她绝不手软。
王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林欢拱了拱手：“大小姐，是属下管教不严，让您受委屈了。
我这就派人送您回汀兰院，再让人给您送些干净的衣物和吃食。”
“有劳王管家了。”
林欢淡淡道，没有丝毫感激。
她很清楚，王管家这么做，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并非真心尊重她。
回到汀兰院，林欢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人走茶凉”。
院子里杂草丛生，石阶上布满青苔，正屋的门窗都有些歪斜，显然很久没人好好打理了。
屋里更是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连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
生母当年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夫人，嫁妆丰厚，怎么可能住这么寒酸的地方？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被张氏以“代为保管”的名义侵吞了。
“小姐……这、这也太过分了！”
春桃看着眼前的景象，眼圈都红了，“夫人怎么能把院子弄成这样……”林欢摸了摸积满灰尘的桌子，眼神冰冷：“她做得出，我就收得回。”
她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窗户，外面的阳光照进来，驱散了些霉味。
“春桃，去打盆水来，我们先把这里打扫一下。”
林欢道，“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阵地，谁也别想再夺走。”
春桃用力点头：“嗯！
奴婢这就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小丫鬟端着一个食盒走进来，怯生生地说：“大小姐，这是王管家让送来的吃食。”
林欢看了一眼食盒，里面是一碟咸菜，两个硬邦邦的窝头，还有一碗清汤寡水的米汤。
这哪里是给主子吃的，分明是给下人吃的残羹冷炙。
看来，王管家还是没把她放在眼里，或者说，是张氏还在背后使绊子。
林欢没动怒，只是对小丫鬟道：“回去告诉王管家，就说这吃食，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小丫鬟愣了一下，不敢多问，放下食盒就跑了。
春桃气得首跺脚：“太过分了！
他们分明是故意的！”
林欢拿起一个窝头，闻了闻，眉头微蹙。
这窝头里，竟然掺了少量的巴豆粉！
张氏还真是阴魂不散，刚在柴房吃了亏，转头就在吃食里动手脚，是想让她在自己院子里出丑吗？
“小姐，这东西不能吃！”
春桃也反应过来，脸色发白。
“放心，我不会吃。”
林欢把窝头扔回食盒，“不过，这份‘心意’，我们得想办法‘还’回去。”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春桃，你去厨房一趟，就说我饿了，让他们送些热乎的饭菜来，记住，要说是我亲自要的。”
林欢附在春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你就按我说的做。”
春桃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看着春桃离开的背影，林欢走到食盒前，拿起那碗米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张氏，你想玩，我就陪你玩到底。
只是别后悔。
她将米汤倒进一个空碗里，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里面是她昨天在柴房角落里找到的一些草药粉末——这是原主生母留下的，据说能让人暂时失声。
她小心翼翼地往米汤里加了一点粉末，搅拌均匀。
做好这一切，她将碗放回食盒，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很快，春桃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胖厨子，手里端着一个新的食盒，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大小姐，您要的饭菜来了，刚做好的，热乎着呢。”
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碟红烧肉，一盘炒青菜，一碗米饭，还有一碗鸡汤，香气扑鼻。
林欢知道，这是春桃按她说的，搬出了“七少爷”的名头——春桃说，七少爷刚才让人来问大小姐是否安顿好了，若是吃食不合心意，就让厨房重新做。
看来，林惊寒这个名字，还真是好用。
“有劳厨师傅了。”
林欢淡淡道，“春桃，赏。”
春桃递过去一小块碎银子，胖厨子眉开眼笑地接了，连声道谢，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个装着窝头咸菜的食盒。
林欢知道，他会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王管家，王管家又会告诉张氏。
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看着那碗加了料的米汤，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张氏，这第一份“回礼”，你可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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