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傍晚回来时，篮子空了，脸上却带着难以置信的喜色。
“公子！
公子！
成了！”
她刚跨进院门就喊了起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跑得发髻都散了。
帅大鹅正在院子里帮老仆劈柴——这是他穿越过来发现的“新爱好”，既能锻炼身体，又能让大脑放空思考。
听到声音，他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别急，慢慢说。”
小翠喘着气，把钱袋递过来，“张御史家的老夫人尝了苦苣，说比府里厨子做的爽口，让再送十斤过去，给了五十文定金！
还有李太傅家的小姐，吃了酸枣蜜饯，说酸甜开胃，让做两罐子，这是给的钱……”她一股脑儿说完，打开钱袋倒出铜钱，哗啦啦滚了一地。
帅大鹅数了数，竟有近两百文。
这在普通人家，够半个月的嚼用了。
“不错。”
帅大鹅捡起一枚铜钱，指尖摩挲着上面模糊的纹路，“她们有没有说别的？”
“张老夫人问这野菜是谁采的，奴婢照着公子教的说，是您在后山采的，想着给老夫人和小姐们换个口味。”
小翠脸上泛着红晕，“张老夫人还夸您懂事了呢！”
帅大鹅笑了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借采野菜的由头送上门，既显得不刻意，又能让对方记着苏家的好。
张御史和李太傅都是前朝旧臣，和苏文远曾是同僚，虽然如今苏文远被贬，但这些人多少会给些薄面。
“明天一早，你带着老仆去后山多采些苦苣，让厨房按今天的法子做好。
酸枣蜜饯不够，就把库房里剩下的那点糖都用上，不够再去镇上买些。”
他沉吟道，“对了，让厨房多做些紫苏酱，用陶罐装好，你再去趟王司徒家——他家公子不是总说食不知味吗？
这东西去腥提鲜，说不定用得上。”
小翠连连点头，把他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苏夫人从屋里出来，看到地上的铜钱，眼圈红了，“珩儿，这……这真是你赚来的？”
“娘，是大家赏脸。”
帅大鹅把铜钱捡起来递给她，“以后咱家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苏夫人攥着钱，手都在抖。
自从苏文远被贬，家里就没见过这么多现钱。
她看着儿子被晒黑的脸颊和手上的薄茧，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真的不一样了——以前那个只会惹是生非的苏珩，眼里可没有这样沉稳的光。
晚饭时，苏文远看到桌上多了一盘炒鸡蛋，愣了一下。
“今日怎的有鸡蛋了？”
“是珩儿赚来的钱买的。”
苏夫人给丈夫夹了一筷子，声音里带着欣慰。
苏文远看向儿子，帅大鹅正低头扒饭，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笑了笑，“爹，明天让小翠送些野菜给您以前的同僚，一来二去，也好走动走动。”
苏文远放下筷子，沉默片刻，“你想怎么做，便去做吧。
只是……莫要卷入那些是非里。”
他显然明白儿子的用意——借送野菜的由头，重新维系那些断了的人脉。
“儿子省得。”
帅大鹅应道。
接下来的半个月，帅大鹅的“野菜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许都城里几家勋贵府邸都成了常客，有的要苦苣做凉拌菜，有的要紫苏酱做菜调味，还有的点名要酸枣蜜饯当零嘴。
帅大鹅并不贪多，每家每次只送少量，说是“后山采的有限，不敢多扰”，反而吊足了胃口。
他还让小翠留意各家的喜好：哪家夫人喜欢清淡，就少放些盐；哪家小姐爱吃甜，就把蜜饯做得更甜些。
这些细微的心思，让不少人对“苏家二公子”改观不少。
这天，小翠从城里回来，脸色却有些难看。
“怎么了？”
帅大鹅正在院子里翻晒金银花——这是他发现的新商机，晒干了既能泡茶，又能入药。
小翠压低声音，“公子，奴婢今天去张御史家，听到他家下人说……说杨太尉好像在查咱家。”
“杨太尉？”
帅大鹅皱眉。
杨彪，现任太尉，虽是汉朝旧臣，却和曹操走得颇近，为人阴狠，苏文远被贬，据说就和他在背后使绊子有关。
“他们说……说咱家明明都快败落了，怎么突然有闲钱买糖买鸡蛋，怕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小翠的声音发颤，“还说要去告诉魏公……”帅大鹅心里一沉。
果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们这点小动作，还是引来了注意。
“慌什么。”
他拍了拍小翠的肩膀，眼神却冷了下来，“杨彪想找咱家的麻烦，总能找到由头。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
小翠一脸茫然。
帅大鹅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图，“你看，张御史和杨彪素来不和，李太傅的门生曾被杨彪打压过……这些人，其实都盯着杨彪呢。”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你明天去送野菜时，‘不小心’让张御史家的老仆看到你给李太傅家送的紫苏酱，再‘无意’中提起，说王司徒家的公子用了这酱，胃口好了不少，连魏公赏赐的鹿肉都能多吃两块了。”
小翠还是不懂，“这……这有什么用？”
“笨。”
帅大鹅敲了敲她的脑袋，“魏公最看重什么？
是忠心，是体面。
杨彪说咱家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可要是让他知道，咱家的东西连他赏赐的鹿肉都能配着吃，他还会信杨彪的话吗？”
他要的不是对付杨彪，而是让曹操的人知道——苏家安分守己，甚至还能让勋贵们念着好。
在这个年代，被当权者“记住”未必是坏事，只要不是记恨。
“还有，你去买糖的时候，多买些红糖，回来给张老夫人送一小包，就说是‘听大夫说红糖补气血，想着老夫人用得上’。”
帅大鹅补充道，“但千万别说是特意买的，就说是顺便带的。”
这些都是他在游戏里玩“好感度攻略”的常用手段——用小恩小惠拉近距离，用旁敲侧击传递信息。
现实里的人心，比游戏里的NPC复杂，但道理是相通的。
小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第二天，帅大鹅没让小翠去后山，而是让她专心处理城里的事。
自己则带着老仆去了镇上，说是买些杂物，实则是想打探些消息。
镇上比他想象中热闹，虽然战火纷飞，但许都是曹魏的都城，还算安稳。
他看到布庄门口挂着粗麻布，粮铺前有人排队买米，还有几个算命先生在街角摇头晃脑。
走到一个卖杂货的摊子前，帅大鹅假装挑拣陶罐，耳朵却留意着旁边两个商贩的闲聊。
“听说了吗？
魏公要南征了，最近城里的兵都在城外操练呢。”
“可不是嘛，粮草都开始往南边运了。
我表舅在粮铺当差，说最近的粮价又涨了两成。”
“涨就涨吧，咱们小老百姓，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倒是那些当官的，听说又在忙着站队呢……”帅大鹅心里一动。
南征刘表，这是赤壁之战的前奏。
曹操现在志得意满，根本没把江东的孙权放在眼里。
这或许是个机会。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喊他，“这不是苏二公子吗？”
帅大鹅回头，看到一个穿着锦袍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身后跟着两个家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张脸有些熟悉，帅大鹅在原主的记忆里搜了搜，想起这是以前和原主一起鬼混的纨绔子弟，叫赵威，他爹是个校尉，靠着巴结曹操的侄子曹洪才有了些地位。
“赵兄。”
帅大鹅不冷不热地拱了拱手。
赵威上下打量着他，看到他身上洗得发白的袍子，嗤笑一声，“苏二公子，听说你最近在后山采野菜卖？
怎么，苏大人连饭都不给你吃了？”
旁边的家仆也跟着哄笑起来。
换作以前的苏珩，怕是早就冲上去打起来了。
但帅大鹅只是淡淡一笑，“赵兄有所不知，这野菜是山珍，城里的老夫人小姐们都爱吃。
不像某些人，顿顿大鱼大肉，怕是早就吃腻了吧？”
赵威一愣，没想到以前的草包居然敢顶嘴，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帅大鹅拿起一个陶罐，递给摊主几文钱，“只是觉得，赵兄与其在这里笑话别人，不如多想想怎么让你爹在魏公面前多露脸——毕竟，南征在即，正是立功的好时候。”
他这话戳中了赵威的痛处。
他爹只是个小校尉，在曹洪手下根本排不上号，这次南征能不能随军都难说。
赵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你懂什么！
我爹……我爹自有安排！”
“哦？
那我就祝赵兄父亲旗开得胜了。”
帅大鹅拎着陶罐，转身就走，根本不给他再发作的机会。
看着帅大鹅的背影，赵威咬了咬牙，“呸！
一个被贬官员的儿子，神气什么！”
但他心里却咯噔一下。
南征在即，立功……这倒是个机会。
要是能让爹在南征中立个功，说不定就能升上去了。
帅大鹅并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竟让赵威动了心思。
他拎着陶罐往家走，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杨彪既然想找他麻烦，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布局。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既能摆脱麻烦，又能让苏家在曹操那里留下点印象的契机。
南征……粮草……帅大鹅的脚步突然停住，眼睛亮了起来。
他想起《三国：权谋》里有个隐藏任务：赤壁之战前，有人向曹操进言，说江东气候潮湿，北方士兵水土不服，需多备草药。
但曹操没当回事，结果士兵染上疫病，战斗力大减。
这个任务的奖励极高，但很少有人能完成，因为很难接触到能向曹操进言的人。
但现在，他或许有机会。
如果能让苏文远把这个消息递上去……就算曹操不采纳，至少能让他知道，苏家还想着为他分忧。
这可比送野菜实在多了。
但苏文远会同意吗？
他是汉朝旧臣，对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做法，心里未必认同。
让他主动给曹操献策，恐怕不容易。
而且，怎么把消息递上去？
苏文远现在无权无势，连曹操的面都见不到。
帅大鹅叹了口气，觉得前路依旧艰难。
但他并不气馁。
就像玩游戏时遇到难关，总有解决的办法，关键是找到那个突破口。
他抬头看了看天，夕阳正把云彩染成金红色。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炊烟袅袅升起。
这就是建安十三年的秋天，一个注定不平静的季节。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不管怎么样，先回家，把草药的事和苏文远说说看。
毕竟，这盘棋，他才刚刚落下第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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