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早上，庭院里的玉兰颤巍巍绽开素白。
一阵微风吹过，房檐下的铜铃“叮咚叮咚”响个不停，却也压不住东厢房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李景隆踏入正厅时，母亲胡氏正执银箸为幼子李芳英布菜，次子李增枝捧着甜白瓷碗，目光却瞟向窗外——那里隐约传来庙会的鼓乐。
“九江来了。”
胡氏抬眼看到进来的李景隆，指尖推过一碟蟹黄汤包，澄黄油汁浸透薄皮，鲜气氤氲，“今天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蟹黄汤包，趁热吃。”
“哥大哥”李增枝与李芳英倏然起身，肩背绷得笔首。
李景隆颔首落座，一身玄色锦袍拂过紫檀椅的螭纹雕花。
他并非寡言，只是重活一世，面对这两个史书里早湮没名姓的幼弟，喉间似堵着团湿棉——前世李增枝和李芳英因他的原因，被夺爵囚禁，最终郁郁而终。
“好了，快吃饭吧”胡氏给李景隆夹了一个蟹黄汤包后说道：“一会儿，用了饭后，你去看看你父亲，昨个儿夜里，你父亲用了你的药后，虽然还是咳嗽，但好似没有那么胸闷了。”
“母亲，我知道了，孩儿一会就去给父亲侍药。”
李景隆捏起汤包，轻轻的咬了一口后说道。
“娘，今天我不想去上夫子的课了，听说今天有庙会，我一会儿和老三去逛庙会去。”
李增枝看着胡氏说道。
李景隆见胡氏眉头微皱，似是有点不快。
“老二，别带着三弟整天胡闹，咱爹现在生病了，你俩在家别去外面瞎胡混，晌午好好听夫子的课，下午没事多去看看咱爹。”
李景隆顿了顿，然后看着李增枝说道：“现在咱爹病重，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以后这个家里就得靠咱仨顶门立户，别在和以前一样胡闹了。”
李景隆说完，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凝重，而李增枝和老三李芳英也都微微低着头。
李景隆也没有再说，只顾低着头快速的用着早饭，将最后一口粥喝进嘴里，李景隆放下碗筷。
“娘，我去看看我爹。”
李景隆对着胡氏说道。
“嗯，你去吧。”
胡氏说道。
李景隆出了后院正厅后，顺着连廊走进了东厢房。
见自己的好大儿过来了，李文忠笑了笑说道：“九江，用过早饭了没有？”
“爹，我和娘还有弟弟们都用过早饭了。”
“听娘刚才说，你好点了？”
“嗯，好似没有那么胸闷了，咳嗽也稍微轻了点。”
李文忠看着自己的嫡长子笑着说道：“看来，你弄的那个药还挺管用的。”
“管用就好。”
李景隆坐在李文忠的床沿上说道：“等下儿子就去给您制药去，只要爹您好好的就成。”
窗外的树枝随着清风摇曳，李文忠枯槁的手抚过儿子李景隆的眉间，喉咙痰鸣如破风箱，却挤出笑纹：“昔年我儿襁褓啼声犹如昨日……今却己经掌中茧厚、肩可担山，为父就是死也放心了。”
李景隆眼泪混浊，滚落床榻上，犹如一朵朵残梅。
李文忠闭上眼眸，呼出一缕白汽，似将半生牵挂凝作春冰消融。
“你去忙吧，为父累了，休息一会儿。”
李景隆将父亲李文忠扶着躺好后，对着李文忠说道：“儿先出去了，爹你先休息吧。”
李景隆踏出东厢房，檐下铁马被晨风拨出零星清响。
父亲李文忠断续的咳声仍萦绕耳际，他攥了攥拳头——这粗制的大蒜素虽不及青霉素神效，终归让父亲的喘息稍平了几分。
前世特种兵的急救知识，竟在六百年前的明朝显了微末用处。
“华叔，多备几套锡甑铜铫，再剥三百斤独头蒜捣成糜，送进厨房。”
他对垂手恭立的管家吩咐道，青石地面映着两人斜长的影子。
厨房蒸腾的雾气裹着刺鼻辛辣，李景隆紧盯冷凝管口坠落的琥珀色液珠。
铜甑嗡鸣整日，耗去小山般的蒜瓣，才萃出一斤多大蒜素。
他将金色汁液分别装入数十个薄胎青瓷瓶，釉面在烛火下流转幽光：“早晚各服一瓶，若父亲咳嗽见少，或者有其他症状，立刻来报我。”
“老仆省得。”
华叔躬身捧过瓷瓶，棉布鞋踏过青砖悄无声息，消失在门廊转角。
李景隆和随身的小厮二狗来到东跨院的演武场。
李景隆深吸一口气，身形骤如黑蛟腾跃，前世刻进骨血的黑龙十八手搅动气流。
一套拳练下来，李景隆丝毫感觉不到累。
好像现在身体的力量和体力都远超上一辈子特种兵的时候，难道是重生而来的福利吗？
李景隆独自一个人站在演武场上，心里默默的想道。
看着放在一边锻炼力量的大石锁，李景隆估摸着有五十斤重。
走到石锁前，李景隆伸出右手，紧紧的抓住石锁，稍微一用力，就将石锁掂了起来。
五十斤石锁在他掌中轻若稚童玩物，振臂抛起时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嗯，才用了三分力。
看来现在的身体力量要比原来的身体强大太多了。”
李景隆感觉到力量的变化后，自言自语道。
放下石锁，李景隆又拿起来旁边的一杆长枪，开始练习一套李文忠曾教过的枪法。
枪尖寒芒疾闪，李文忠亲授的挑喉、锁颈、破甲三式，每招皆淬着沙场血气。
枪法时而犀利无比，时而磅礴大气，李景隆能感受到这套枪法的不俗，这套枪法处处透露着杀机。
一套枪法下来，李景隆感觉浑身气血如虹，额头己经微微渗出了一些汗珠，当汗珠滚落颈侧时。
“大少爷擦把汗！”
二狗捧着棉巾疾步上前。
这少年是华叔独子，自小拨作他的长随。
李景隆抹去额角热意，将湿巾抛回去。
此后的几天，每日天不亮，李景隆的枪锋必在晨雾中嘶鸣。
而黑龙十八手，李景隆也不曾落下。
白天除了去侍奉李文忠外，就是在厨房提炼大蒜素。
李文忠连着服用了五天的大蒜素后，身体也是逐渐的好转，尤其是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待到第六日黄昏，胡氏攥着佛珠走进东厢房。
李文忠正倚着锦垫喝着米粥，脸颊上竟透出久违的血色，搁碗时枯指亦未颤动。
“昨夜己经基本不咋咳嗽了……”李文忠看着胡氏，笑着说道：“半夜睡的也香了。”
“你呀，让人担心死了…”胡氏将李文忠吃剩下的空碗放到桌上又说道：“多亏了咱九江，要不然你这走了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李文忠握着胡氏的双手，感慨道：“是啊，多亏了九江，咱大儿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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