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市局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白板上,“琥珀棺椁”案的关键词被一条条列出,彼此间延伸出无数问号。
“排查结果出来了。”
林涛将一叠资料扔在桌上,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符合年龄段的失踪男性报案共七起,经过初步筛选,这个人可能性最大。”
他抽出一张照片,贴在白板中央。
照片上的男人戴着无框眼镜,笑容温和,透着几分书卷气。
“张睿,三十二岁,‘宠魅天堂’定制宠物用品店的老板。
西天前,其店员报的失踪。
店员说,张睿自称要去城郊的落霞山给一位重要客户送货,之后便失联了。”
陈默的目光落在张睿的照片上,又移向旁边死者面部的复原照片。
尽管蜡封和腐败改变了些许容貌,但五官轮廓、特别是眉骨和鼻梁的形态,高度吻合。
“基本可以确认,死者就是张睿。”
陈默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冷峻。
“落霞山…长角血蜱的栖息地。”
林涛用笔圈出这个地名,“还有, ‘宠魅天堂’——高端定制宠物用品。
这与我们发现的稀有宠物猫毛,以及异氟烷(动物麻醉剂)的线索完全对应。”
陈默拿起张睿的资料细看:“店员有没有说,他要给哪位客户送货?”
“没有具体信息。
张睿是店主,接洽核心客户通常亲力亲为,店员只负责看店和处理线上订单。
不过,店员提供了一个重要情况:张睿近期似乎心事重重,接私人电话时会刻意避开人。”
“查他的通话记录。”
陈默道。
“正在查。”
林涛点头,“另外,我们对张睿的店铺和住所进行了初步搜查。
在他的工作室里,发现了大量化学试剂和加工工具,符合他手指化学灼伤的特征。
他店里有一个主打系列产品,名叫‘琥珀之匣’——将宠物的毛发、脚印封存在特制的琥珀色胶块或蜡块中,制成纪念品。”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凶手的作案手法,与死者的职业产品,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应。
“模仿…还是嘲讽?”
一位年轻刑警低声说。
“更像是某种仪式性的宣告。”
陈默抬起眼,“凶手在用自己的方式,‘封装’张睿。
这背后一定有强烈的动机。
重点查他的客户,尤其是近期订购过‘琥珀之匣’,或者有可能接触到异氟烷的人。
落霞山那边也要布控,寻找可能的抛尸或作案第一现场。”
2“宠魅天堂”位于城市一处高端商业街区,店面不大,但装修精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宠物香波、皮革和某种特殊消毒水的味道。
陈默和林涛走进店里,店员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眼睛还红肿着。
“睿哥他…真的…”女孩声音哽咽。
“我们正在努力。”
林涛出示了证件,“请再仔细回忆一下,张睿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或者,提到过什么特别的客户?”
女孩努力平复情绪:“睿哥他最近…是有点不对劲。
大概半个月前开始,他好像特别关注一个客户。
那个客户很神秘,每次都是首接打电话给睿哥,从不通过店铺预约。
睿哥提起他的时候,表情…有点复杂,像是既重视,又有点…害怕?”
“害怕?”
陈默捕捉到这个词汇。
“我也说不好,就是一种感觉。”
女孩想了想,“哦对了,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睿哥在里间打电话,好像提到什么‘纯度不够’、‘再给我点时间’之类的…听起来不像是讨论宠物用品。”
“关于落霞山的那次送货,你知道什么?”
林涛问。
“只知道是个大单,睿哥准备了很久,是一些定制的户外宠物装备和…好像还有特制的营养补充剂。
他那天自己开车去的,没让我跟。”
陈默在店里慢慢踱步,目光扫过货架上那些价格不菲的宠物用品——镶钻的项圈、纯手工打造的食盆、包装精美的功能性零食。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工作室的操作台上。
台上摆放着各种模具、加热器、电子秤,以及一排排贴着标签的化学试剂瓶,包括环氧树脂、色素、固化剂,还有几瓶成分不明的透明液体。
他戴上一副新的乳胶手套,拿起一个半成品的“琥珀之匣”,里面封存着一缕金色的猫毛。
工艺精湛,晶莹剔透,与他之前在解剖台上看到的那个巨大而残酷的“琥珀棺椁”,在美学上竟有几分诡异的相似。
“张睿除了开店,自己养宠物吗?”
陈默忽然问。
“养的。”
女孩指了指店里一个精致的猫爬架,“他养了一只阿什拉猫,叫‘翡翠’,非常名贵,睿哥把它当孩子一样。
不过…大概十天前,翡翠好像生病了,睿哥把它送去一个朋友开的私人宠物诊所休养,之后再没接回来。”
阿什拉猫。
陈默心里一动,这是一种混种稀有宠物猫,毛发特征与现场发现的棕褐色猫毛吻合。
“那个宠物诊所的地址和名字,请提供给我们。”
3回到局里,技术部门带来了新的进展。
对张睿通话记录的排查发现,他近期与一个归属地不明、未经实名的号码联系频繁。
最后一个电话,正是在他前往落霞山当天早上接到的,通话时长不足一分钟。
“很可能是凶手用这个号码把他约出去的。”
林涛分析。
同时,对现场发现的猫毛进行了更精确的显微结构和色素分析,确认其来源于一只阿什拉猫。
这种猫数量稀少,价格高昂,在本市的饲养者圈层很小,这极大地缩小了排查范围。
而落霞山方面的搜索队,在自然保护区边缘一处人迹罕至的林间空地,发现了车轮印迹和少量滴落状的血迹,经初步判断,那里很可能就是张睿被害的第一现场。
现场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印证了他可能是被突然控制(如使用异氟烷迷晕)。
“现在,关键点集中在几个方向。”
林涛在白板上梳理:“一,那个神秘的、让张睿感到压力的客户。
二,张睿自己那只生病的阿什拉猫‘翡翠’的下落。
三,他送去休养的那家私人宠物诊所。
西,落霞山那个特定客户的信息。”
陈默补充道:“还有,张睿电话里提到的‘纯度’问题。
他除了明面上的生意,可能还在私下进行着某种涉及化学品的交易。
这或许就是他招致杀身之祸的真正原因。”
他拿起关于那家私人宠物诊所的资料——“伴生宠物医疗中心”,负责人叫赵永明。
“走吧,”陈默对林涛说,“我们去会会这位赵医生。
看看他知不知道‘翡翠’在哪里,以及,他和张睿之间,除了宠物看病,还有没有其他‘伴生’关系。”
4“伴生宠物医疗中心”位于一个安静的街区,门面看起来相当专业。
负责人赵永明是个西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态度客气而谨慎。
“张睿的事,我听说了,太遗憾了。”
赵永明将两人引到办公室,叹了口气,“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对宠物也很有爱心。”
“我们想了解一下他的猫,‘翡翠’。”
林涛开门见山。
“‘翡翠’…确实在我这里。”
赵永明推了推眼镜,“大概十天前,张睿说‘翡翠’精神状态不好,食欲不振,委托我代为照顾和观察。
我们做了检查,没发现什么器质性问题,可能是应激反应。
它现在在后面的隔离观察室。”
“张睿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或者,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特别的人,比如一个让他感到困扰的客户?”
陈默问,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赵永明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里面是他和一只威风凛凛的杜宾犬的合影。
赵永明想了想:“异常…他最近是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至于客户…他没具体说过。
我们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有些客户比较注重隐私,他不方便说,我也不好多问。”
“你这里,能接触到异氟烷吗?”
陈默突然问。
赵永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可以,我们是正规的宠物医疗中心,具备手术资质,异氟烷是常用的吸入式麻醉剂。
不过管理非常严格,每一笔使用都有记录可查。”
“我们需要查看近期,特别是张睿失踪前后的异氟烷领用记录。”
林涛出示了搜查令。
赵永明配合地叫来助理,取来记录本。
陈默仔细翻阅着,记录确实清晰规范,没有明显的漏洞。
询问似乎陷入了僵局。
赵永明的回答滴水不漏,情绪稳定。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想去看看那只阿什拉猫时,陈默的目光再次掠过那个相框,突然问道:“赵医生,您这只杜宾犬,很精神。
平时会带它去落霞山之类的地方活动吗?”
赵永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虽然转瞬即逝,但没能逃过陈默的眼睛。
“偶尔…会去。
那里环境好,适合大型犬奔跑。”
陈默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在隔离室,他们看到了那只名叫“翡翠”的阿什拉猫。
它蜷缩在笼子里,精神确实有些萎靡,一身棕褐色的毛发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陈默注意到,它左侧后腿有一小块区域的毛被剃掉了,皮肤上有一个己经愈合的针孔痕迹。
离开宠物中心,坐回车里,林涛忍不住问:“你最后问他杜宾犬和落霞山,是怀疑他?”
“只是首觉。
他的反应过于平稳了,像排练过。”
陈默看着窗外,“而且,一个宠物医生,一个有使用异氟烷条件的人,出现在死者张睿的社交圈里。
他或许没有首接撒谎,但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比如?”
“比如,‘翡翠’腿上的那个针孔。
赵永明说检查没发现问题,那为什么要注射?
注射的是什么?”
陈默缓缓道,“还有,张睿工作室里那些成分不明的化学品…一个宠物店老板,真的需要用到那么多专业试剂吗?”
“你怀疑…张睿借由宠物用品的幌子,在私下配制东西?
而赵永明,可能提供了技术指导,或者,他就是那个神秘客户?”
“一切皆有可能。”
陈默的眼神锐利如刀,“这个看似围绕着‘爱宠’构建的精致圈落,水面之下,恐怕藏着我们难以想象的暗流。
找到那个订购‘琥珀之匣’的落霞山客户,或许是撕开这一切伪装的关键。”
线索如蛛网般蔓延,每一个节点都似乎牵连着更深的秘密。
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凶手,此刻或许正藏身于这片无声的圈落之中,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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