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后的第三天，王宁开始主动提前半小时到学校。
不是因为勤奋，而是想趁着教室里没人，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不用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和偷偷摸摸的议论。
他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拿出课本，假装认真地看着，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脚步声、说话声、课本翻动的声音，像一张网，把他紧紧裹在里面，让他喘不过气。
张磊和黄毛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的。
张磊刚坐下，就冲王宁使了个眼色，黄毛立刻心领神会，走到王宁桌前，拍了拍他的桌子：“新来的，张哥让你过去一下。”
王宁的身体僵了一下，没动。
他知道张磊找他肯定没好事，可他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去。
“听见没有？
张哥叫你呢！”
黄毛提高了声音，教室里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王宁身上。
王宁咬了咬牙，慢慢站起身，走到张磊的座位旁。
张磊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在裤兜里，仰着头看他，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新来的，听说你家里挺穷啊？”
王宁没说话，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
“问你话呢！”
张磊拍了一下桌子，声音陡然提高，“我爸说了，穷鬼都爱偷东西，你可别把我们班的东西偷了。”
周围的人又开始哄笑，王宁的脸涨得通红，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想起父亲说的“忍一忍”，想起老师说的“别跟他们硬碰硬”，只能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
“行了，张哥，别跟他废话了。”
黄毛凑到张磊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张磊点了点头，看着王宁，慢悠悠地说：“既然家里穷，那每天交5块钱保护费吧，我保你在学校里没人欺负你。”
王宁猛地抬起头，看着张磊：“我没有钱。”
他说的是实话。
父亲每天给的午饭钱只有5块钱，那是他一天唯一的一顿热饭钱，他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交什么保护费。
“没有钱？”
张磊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不管你有没有钱，从今天开始，每天放学给我5块钱，要是敢不给，你就等着瞧。”
说完，他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滚回你的座位去。”
王宁攥着拳头，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
他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别人，为什么明明是他们做错了，却还能那么理首气壮。
中午放学的时候，王宁故意磨蹭到最后一个走出教室。
他想绕远路回家，避开张磊和黄毛，可刚走到教学楼后面的小巷口，就被两个人拦住了——是张磊和黄毛。
“想跑？”
张磊靠在墙上，双手抱胸，看着王宁，“钱呢？”
王宁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我没有钱，那是我的午饭钱。”
“午饭钱？”
黄毛笑了，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王宁的胳膊，“你的午饭钱，现在是张哥的保护费！
识相点，赶紧拿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王宁想挣脱黄毛的手，可黄毛的力气很大，攥得他胳膊生疼。
他挣扎着：“放开我，我真的没有钱！”
“还敢反抗？”
张磊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王宁的书包带，把书包扯了下来，翻找起来。
王宁的书包里没什么东西，只有几本书和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5块钱——那是他今天的午饭钱。
张磊把那5块钱拿出来，捏在手里，冲王宁晃了晃：“这不是钱？
还敢说没有？”
王宁看着那5块钱，眼睛红了：“那是我的午饭钱，你还给我！”
“你的午饭钱？”
张磊嗤笑一声，把钱塞进自己的裤兜里，“从今天起，你的午饭钱就是我的保护费。
滚吧，明天记得再带5块钱来。”
说完，他和黄毛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王宁一个人站在小巷里，手里攥着空荡荡的书包，浑身发抖。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王宁的身上，可他却觉得浑身冰凉。
他慢慢蹲下来，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
胃里空荡荡的，饿得咕咕叫，可心里的疼比胃里的饿更沉、更重。
他想起父亲早上给她钱时的样子，父亲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5块钱，反复看了看，才递给她：“中午在学校食堂买点热乎的吃，别舍不得。”
他还答应父亲，中午要吃一份西红柿炒鸡蛋盖饭，可现在，他连一口饭都吃不上了。
不知道蹲了多久，王宁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背着空荡荡的书包，慢慢往家走。
他不想回家太早，怕父亲问起午饭的事，只能绕着远路，在南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南城的街道很热闹，路边有很多小吃摊，飘着诱人的香味。
王宁路过一个卖包子的小摊，摊主正在吆喝：“热乎的肉包子，一块钱一个！”
他停下脚步，看着那些白白胖胖的包子，肚子饿得更厉害了。
他摸了摸裤兜，里面空空如也，只能咽了咽口水，继续往前走。
他走到一个公园门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公园里玩耍的小孩，心里酸酸的。
那些小孩穿着崭新的衣服，手里拿着零食，笑得很开心。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还没退隐的时候，虽然家里也不富裕，但父亲总会给他买零食吃，还会带他去公园玩。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王宁饿得头晕眼花，根本听不进去老师讲的内容。
他趴在桌子上，闻着同桌带来的零食香味，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越来越响。
周围的人听到了，偷偷地笑，他只能把头埋得更深。
放学的时候，王宁又被张磊和黄毛拦住了。
张磊看着他，不耐烦地问：“明天的钱准备好了吗？”
王宁摇了摇头：“我没有钱。”
“没有钱？”
张磊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推了王宁一把，“我告诉你，明天要是再拿不出钱，我就把你的书包扔到垃圾桶里！”
王宁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看着张磊凶狠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恐惧，可他还是摇了摇头：“我真的没有钱。”
张磊还想再说什么，黄毛拉了拉他的胳膊：“张哥，算了，别跟他废话了，明天再要吧。”
张磊瞪了王宁一眼：“算你运气好，明天要是再敢不给，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他和黄毛转身走了。
王宁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明天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走到校门口，父亲己经在等他了。
王建军看到他，立刻迎上来：“今天怎么又这么晚？
是不是又打扫卫生了？”
王宁点了点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嗯。”
“饿了吧？
回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
王建军笑着说，伸手想去帮他拿书包。
王宁赶紧把书包往后藏了藏，小声说：“不用了爸，我自己拿。”
他怕父亲看到空荡荡的书包，怕父亲问起午饭钱的事。
回到家，父亲果然做了西红柿炒鸡蛋。
王宁坐在桌前，大口大口地吃着饭，眼泪掉进碗里，他赶紧用米饭盖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王建军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说：“慢点吃，别噎着，锅里还有。”
王宁点了点头，继续吃着。
他心里暗暗想：明天，他一定要想办法躲开张磊和黄毛，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午饭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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