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转向曲靖瑶，语气缓和了些，但那份审慎并未消失“多谢女同志。
这……是什么东西？”
“牛……牛奶。”
曲靖瑶艰难地吐出这个词，心里一片混乱。
‘我该怎么解释包装……’“牛奶？”
旁边另一个年纪稍长的战士凑过来，好奇地看着那盒子。
“咋是这个样子的？
俺们村挤出来的奶都不是这样……”陆青舟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他看向曲靖瑶，目光锐利“女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从哪里来？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这身打扮……”他的视线在她明显与时代脱节的衣着上扫过。
“我……我叫曲靖瑶。”
曲靖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半真半假地解释。
“我……我跟家人走散了，遇到了坏人，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我的衣服……”曲靖瑶实在编不下去了，这漏洞百出的说辞连自己都不信。
陆青舟看着曲靖瑶慌乱的眼神和苍白的脸，没有立刻追问。
乱世离人，各有各的悲惨，他见过太多。
曲靖瑶来历成谜，行为古怪，但目前为止，她没有表现出恶意，甚至还拿出了食物（如果那真是牛奶的话）。
而且，曲靖瑶眼底的惊惶不似作伪。
“这里是湘江以西，我们刚冲过敌人的封锁线。”
陆青舟沉声道，算是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
“我们是红军第一军团的部队，与大部队失散了。
现在要尽快追赶上去。”
‘湘江……封锁线……失散……’爷爷模糊讲述的惨烈历史，此刻化作了眼前这群伤痕累累却目光坚毅的活生生的人。
“队长，李大哥他……他好像不太好了！”
搀着伤员的战士带着哭腔喊道。
那个腿伤严重的战士己经陷入了半昏迷，额头滚烫。
陆青舟立刻蹲下身查看，眉头拧起。
药品，他们最缺的就是药品。
盐水，干净的布，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曲靖瑶看着那伤员腿上狰狞的伤口，看着周围战士们焦灼却无助的眼神，那股冲动又来了。
曲靖瑶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消毒，包扎，需要什么？
碘伏？
纱布？
云南白药？
阿莫西林？
’曲靖瑶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卫衣前面的口袋。
那口袋并不深，按理说装不下多少东西。
可当曲靖瑶的指尖触碰到熟悉的塑料瓶质感时，心跳都漏了一拍。
掏出来一看，是一瓶100毫升的碘伏消毒液，附带一包独立包装的棉签。
紧接着，曲靖瑶又从同一个口袋里，摸出了一卷无菌纱布，一小瓶云南白药粉，甚至还有一板用铝箔包裹的药片，上面写着“阿莫西林胶囊”。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曲靖瑶就像个蹩脚的魔术师，从那个看似平常的口袋里，接连不断地掏出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物品。
周围的红军战士们彻底安静了。
如果说刚才的牛奶还能勉强理解为某种没见过的稀罕吃食，那现在这些带着奇怪文字和透明包装的药品，就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曲靖瑶，看着她手里那些东西，眼神里充满了敬畏、恐惧，以及不敢置信的希望。
小石头拿着那盒还没喝完的牛奶，手抖得更厉害了。
陆青舟缓缓站起身，他的目光从曲靖瑶手中那些“神迹”般的药品，移到她同样写满无措和震惊的脸上。
这一次，他眼中的审视达到了顶峰。
‘这个叫曲靖瑶的女人，穿着奇装异服，凭空变出闻所未闻的食物和药品。
’‘她是谁？
是天降的救星，还是……某种未知的考验？
’林间的风更冷了，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远处那沉闷的轰鸣似乎又近了些。
陆青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决断。
“曲靖瑶同志”他用了“同志”这个称呼，让曲靖瑶微微一颤。
“如果你没有地方可去，可以暂时跟着我们。
但是，”他话锋一转。
“你需要解释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历。
现在，先救人。”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久经沙场者特有的威严。
曲靖瑶看着他，看着周围那些虽然惊疑却并未对她露出敌意的面孔，看着那个生命垂危的伤员，曲靖瑶用力点了点头。
曲靖瑶知道，从现在起，她不再是那个在和平年代超市里见义勇为的大学生曲靖瑶了。
她踏上了这条爷爷口中“信仰的远征”，并且，似乎被赋予了一种难以想象的能力。
曲靖瑶握紧了手里的碘伏瓶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第一步，先活下去。
和这些人一起。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队伍在一片背风的山坳里停了下来。
不敢生大火，只拢了一小堆篝火。
橘红色的火苗微弱地跳动着，勉强驱散一丝寒意，也映照着十几张疲惫到极点的脸庞。
伤员李大哥的腿己经用曲靖瑶拿出来的碘伏仔细擦拭过，撒上了云南白药粉，用无菌纱布紧紧包扎了起来。
那板阿莫西林，曲靖瑶根据模糊的常识，抠出两粒，想办法喂他服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曲靖瑶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仗，后背早己被冷汗浸湿。
没有人再多问她什么。
战士们默默地轮流喝完了那盒神奇的“牛奶”，他们看曲靖瑶的眼神，依旧复杂，惊疑未褪，但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感激。
陆青舟安排了守夜顺序，他自己守第一班。
他坐在篝火旁，身影被火光拉得忽长忽短，手里拿着一根枯枝，无意识地拨动着火堆，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蜷缩在离火堆不远处的曲靖瑶，深沉难辨。
曲靖瑶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身体累极了，脑子却乱糟糟的，根本无法入睡。
‘1934年，湘江，红军，长征……’这些词汇在曲靖瑶脑海里疯狂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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