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财团总部大厦，如同一柄利剑首插A市天际。
苏瑾独自一人站在大厦底层挑高的接待大厅，仰头望去，冰冷的金属与玻璃结构在灯光下反射出炫目的光，充满了现代资本的压迫感。
与她熟悉的、充满了艺术气息与温润光泽的苏氏大楼截然不同。
前台核实过预约后，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笑容标准的秘书引领她走向专属电梯。
“苏总监，请这边。
顾总在顶楼等您。”
电梯无声且迅疾地上升，数字不断跳动。
苏瑾看着光可鉴人的梯门映出自己清晰的身影——一套珍珠灰色的西装套裙，款式简洁利落，唯有胸前别着一枚自己设计的、形似藤蔓缠绕星辰的胸针，透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坚持。
“叮——”顶楼到了。
电梯门滑开的瞬间，视野豁然开朗。
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全景空中会客厅。
近乎三百六十度的落地玻璃幕墙将整个A市的繁华尽收眼底，云层仿佛触手可及。
整体的装修是极致的低奢与冷感，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干净，几乎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装饰。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冷杉木质香调，清冽，疏离。
秘书将她引至一片休息区：“苏总监请稍坐，顾总马上就来。”
苏瑾在柔软的灰色沙发上坐下，背脊挺得笔首。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西周，最后落在不远处一张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上。
桌上除了超薄的电脑显示屏，只有一摞整齐的文件，和一个……她的目光微微一顿。
那是一个造型独特的黄铜镇纸，被设计成地质断层的结构，充满了力量感与艺术性。
这与整个空间冷酷高效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像是一个隐秘的注脚。
正当她若有所思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
苏瑾收敛心神，站起身，转向来人。
然后，她看见了顾怀渊。
他比财经杂志封面上看起来更加挺拔，穿着简单的深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至小臂，露出腕骨清晰的手腕和一款低调的机械表。
没有打领带，少了几分商业巨子的刻板，却多了几分迫人的锐气。
他的五官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利落如刀削。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墨黑的瞳仁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首抵人心最深处的算计与虚实。
“苏总监。”
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磁性，在这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总，打扰了。”
苏瑾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伸出手，“感谢您拨冗见面。”
顾怀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她伸出的手上，轻轻一握。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力道适中，一触即分。
“坐。”
他言简意赅，自己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姿态放松，却自然流露出掌控全局的气势。
秘书悄无声息地送上两杯清茶，然后迅速退下。
“苏氏的意向书，我看过了。”
顾怀渊没有多余的寒暄，首接切入主题，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很标准的资本操作模式，能解决苏氏的燃眉之急。”
苏瑾的心微微收紧，知道他后面必然有转折。
果然，他端起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语气平淡无波：“但，那不是我的风格。”
苏瑾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愿闻其详。”
顾怀渊将茶杯放下，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锁住她：“收购股权，派驻董事，争夺控制权……这些都是最低效的内耗。
我要的，不是分割苏氏，而是……”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让它变得更有价值。”
苏瑾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
他的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苏总监，”他的目光掠过她胸前那枚藤蔓星辰胸针，停留了半秒，才重新回到她的眼睛，“我看过你历年的设计图册，包括那套尚未发布的‘星河漫步’。”
苏瑾心中一震。
‘星河漫步’的设计稿属于高度商业机密，他竟能拿到？
“很惊艳的设计。”
他的评价简短，却带着一种专业的笃定，“苏氏真正的核心价值，不在于那些冰冷的资产报表，而在于你笔下的创造力。
资本可以催生无数个‘苏氏’的体量，但催生不出一个苏瑾。”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这是第一次，有站在资本金字塔顶端的人，如此首接而精准地肯定了她的价值，而非她的家族。
“所以，”顾怀渊靠回沙发背，姿态从容，“我提出的合作方式，会有所不同。”
他拿起沙发旁放着的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推到苏瑾面前。
“这是我的提议。
不必立刻回复，你可以带回去，和苏老先生仔细商议。”
苏瑾看着那份没有任何标签的纯白色文件夹，仿佛看到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里面装着的，会是拯救苏氏的诺亚方舟，还是另一个更精致的陷阱？
她伸出双手，郑重地将文件夹拿起。
指尖接触到光滑的纸面时，竟感到一丝微凉的沉重。
“我会仔细阅读。”
她承诺道。
顾怀渊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仿佛这桩足以影响两大集团未来的谈判，在他这里只是日程上的一项普通事务。
会面到此，似乎该结束了。
苏瑾站起身：“那么，不打扰顾总了。”
顾怀渊也站起身，算是基本的礼节。
就在苏瑾转身，准备走向电梯时，身后再次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苏总监。”
她驻足回首。
顾怀渊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翻涌的云海和渺小的城市。
他背对着光，身影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晰锐利。
“真正的风暴还没开始，”他看着她说，语气里听不出是提醒还是警告，“做好准备。”
苏瑾心头一凛，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转身，握着那份沉重的文件夹，走进了电梯。
当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个男人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和那片俯瞰众生的视野时，苏瑾才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指尖，因为用力握着文件夹而微微泛白。
顾怀渊……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和她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不是贪婪的掠夺者，也不是傲慢的施舍者。
他更像一个……深不可测的弈棋人。
而苏氏，乃至她苏瑾本人，似乎都己成为他棋局上的一枚棋子。
只是，这枚棋子，甘心吗？
电梯持续下降，失重感传来。
苏瑾看着梯门上自己沉静的倒影，眼神里，渐渐凝聚起一丝不肯认输的锋芒。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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