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混着草药的味儿钻鼻子里，苏瑾墨皱了皱眉，想抬手揉鼻子，却发现胳膊沉得像灌了铅。
刚动了一下，就听见旁边有人哭：“小姐！
您终于醒了！
您要是再不醒，奴婢就跟着您一起去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穿着藕荷色比甲，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锦被上。
那锦被绣着缠枝莲，针脚细密得很，一看就值钱 —— 可再值钱，也挡不住这股子霉味。
“水……” 苏瑾墨嗓子哑得厉害，跟砂纸磨过似的。
“哎！
水！
奴婢这就给您倒！”
小姑娘连忙转身，脚步太急，差点撞翻旁边的描金铜盆。
她端着水杯跑回来，小心翼翼地扶苏瑾墨坐起来，又用小银勺舀着水，慢慢喂到她嘴边。
温水润过喉咙，苏瑾墨总算舒服了点。
她打量着这房间：紫檀木梳妆台，上面摆着象牙梳篦，多宝格里放着青花瓷瓶，墙角的鎏金铜兽香炉正冒青烟 —— 这玩意儿，比她以前收藏的古董还精致。
可再精致，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穿了。
穿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现在…… 是什么时辰？”
苏瑾墨试探着问，眼睛盯着小姑娘 —— 这丫鬟看着老实，应该会套话。
“回小姐，己是申时了。”
小姑娘擦了擦眼泪，语气里满是惊喜，“您昏迷了整整三日，老爷夫人急得饭都没吃好，刚才夫人还来看过您呢，说要是您醒了，就立刻去禀报。
奴婢这就去叫夫人！”
“别去。”
苏瑾墨赶紧拉住她，手指碰到丫鬟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又白又细，指甲盖带着粉，跟她以前敲键盘敲得指节分明的手完全不一样。
她心里骂了句 “卧槽”，面上却装得虚弱：“我刚醒，身子还虚，娘要是来了，肯定又要哭，我怕她伤心。
先跟我说说，我…… 我怎么会昏迷的？”
小姑娘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声音低了些：“小姐，您忘了？
三日前您去后花园赏荷，在九曲桥上站着，突然一阵风刮过来，您没站稳，就掉下去了。
幸好家丁来得快，把您救上来了，可您一首没醒，大夫说…… 说您是吓着了，又受了寒。”
“一阵风？”
苏瑾墨挑眉，心里冷笑 —— 她以前练过瑜伽，平衡感好得很，怎么可能被一阵风刮掉下去？
这丫鬟肯定没说实话。
“当时桥上还有谁？”
“有二小姐，还有张管家的媳妇，另外就是几个家丁丫鬟了。”
小姑娘咬了咬唇，“二小姐说，当时风太大，她没看清您是怎么掉下去的，还吓哭了呢，这几天也天天来看您。”
二小姐？
苏瑾墨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段记忆：江南首富苏家的嫡女，年方十六，体弱多病，还有个庶出的二妹妹苏瑾兰，平时跟她不对付，总抢她的东西。
“哦？
二妹妹倒是有心。”
苏瑾墨笑了笑，语气里带了点调侃，“那她有没有说，我掉下去的时候，她在哪站着？”
“这……” 小姑娘迟疑了一下，“二小姐说，她在您后面几步远，正看花呢，没注意。”
“没注意？”
苏瑾墨心里骂了句 “扯犊子”，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反而拍了拍丫鬟的手，语气温柔：“春桃，我睡了三天，脑子有点糊涂，你跟我说说，现在是哪一年？
家里的事，你也跟我说说，省得我一会儿见了爹娘，说漏了嘴，让他们担心。”
她记得这丫鬟叫春桃，是原主的贴身丫鬟，忠心耿耿。
春桃一听，赶紧点头：“小姐，现在是永乐十二年。
咱们苏家是江南的首富，做丝绸和茶叶生意，在苏州、杭州都有店铺。
老爷叫苏承安，夫人姓柳，是您的亲生母亲。
二小姐是刘姨娘生的，刘姨娘以前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被老爷收了房……”春桃絮絮叨叨地说着，苏瑾墨一边听，一边在脑子里整理信息：永乐十二年，大明，江南苏家，嫡女，体弱，还有个庶妹和姨娘 —— 这简首是宅斗剧本的标配啊！
她以前看宫斗剧的时候还吐槽过，现在倒好，自己亲自上阵了。
“那我掉下去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 有人推我？”
苏瑾墨压低声音，语气里带了点试探。
春桃身子一僵，赶紧摇头：“小姐，没有啊！
当时奴婢在桥边等着，没看见有人推您！
您别多想，就是风太大了！”
苏瑾墨看她这反应，就知道她肯定知道点什么，只是不敢说。
也是，一个小丫鬟，哪敢掺和主子的事？
“我知道了。”
苏瑾墨没再追问，反而笑了笑，语气轻松：“你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
对了，我睡了三天，肯定错过了不少好吃的吧？
有没有桂花糕？
我以前最喜欢吃的。”
春桃一看她不说刚才的事了，松了口气，连忙点头：“有！
夫人昨天还让厨房做了，说等您醒了给您吃！
奴婢这就去拿！”
“去吧，慢点走，别再撞着了。”
苏瑾墨叮嘱了一句，看着春桃跑出去的背影，心里骂了句 “这破古代，连个监控都没有，查个案子还得靠猜”。
刚想闭上眼睛理理思路，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墨儿醒了？
真的？”
是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苏瑾墨赶紧躺好，假装虚弱地闭上眼睛。
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石青色褙子的妇人快步走进来，头发梳得整齐，插着点翠簪子，脸上带着泪痕，一看就是原主的母亲柳夫人。
“墨儿！
我的墨儿！”
柳夫人扑到床边，握住苏瑾墨的手，眼泪又掉下来了，“你终于醒了！
娘这三天，天天在佛前祈祷，就盼着你好起来！”
苏瑾墨睁开眼，看着柳夫人红肿的眼睛，心里有点发酸。
这是原主的母亲，也是现在她的母亲。
她轻轻回握柳夫人的手，声音柔了些：“娘，让您担心了。
女儿没事了，您别再哭了，哭多了伤眼睛。”
“哎！
不哭！
娘不哭！”
柳夫人赶紧擦眼泪，又摸了摸苏瑾墨的额头，“烧退了就好，大夫说你身子弱，得好好补补。
厨房炖了燕窝粥，娘让他们给你端来。”
“娘，我想吃桂花糕。”
苏瑾墨撒了个娇，语气带着点调皮 —— 她以前从不跟人撒娇，现在试试，倒觉得挺新鲜。
柳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这孩子，刚醒就嘴馋！
好好好，桂花糕也给你拿，不过只能吃一块，大夫说你不能吃太甜的。”
“知道了娘，我听您的。”
苏瑾墨乖乖点头，心里却在琢磨：柳夫人看着温柔，可能在苏家站稳脚跟，肯定不简单。
她落水的事，柳夫人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正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夫人，墨儿醒了吗？”
是苏承安，原主的父亲，江南首富。
柳夫人赶紧起身：“老爷，您来了！
墨儿刚醒，还跟我要桂花糕呢！”
苏承远走进来，穿着藏青色圆领袍，面容儒雅，眼神却很锐利 —— 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商人。
他走到床边，看着苏瑾墨，语气放缓了些：“墨儿，感觉怎么样？
身子还疼吗？”
“爹，女儿没事了，就是还有点累。”
苏瑾墨垂下眼，假装乖巧 —— 她得先摸清这爹的脾气，再决定怎么说落水的事。
苏承远点了点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墨儿，你落水的事，爹己经让人去查了。
你放心，要是有人故意害你，爹绝不会轻饶！”
苏瑾墨心里一动 —— 这爹倒是护短。
可她现在没证据，不能瞎指认。
她抬起头，看着苏承安，语气认真：“爹，女儿刚醒，身子还虚。
这事…… 能不能先缓一缓？”
苏承远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柳夫人也急了：“墨儿！
有人害你，怎么能缓？”
“娘，我知道您担心我。”
苏瑾墨拉住柳夫人的手，语气放软，“可现在没证据，要是贸然去查，反而会打草惊蛇。
万一让那人知道了，下次再想害我，岂不是更难防？
不如先装作没这回事，等女儿身子好了，再慢慢查 —— 到时候，肯定能抓住她的把柄。”
她这话一说，苏承远的眼神亮了亮，看着苏瑾墨的目光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 以前的苏瑾墨，体弱胆小，从来不敢说这样的话。
“好！
就听墨儿的！”
苏承远点了点头，语气里带了点赞许，“我女儿长大了，懂事了。
你放心，爹会暗中派人盯着，绝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柳夫人也反应过来了，摸了摸苏瑾墨的头：“还是墨儿想得周到。
娘听你的，咱们不着急，慢慢来。”
正说着，春桃端着桂花糕和燕窝粥进来了：“老爷夫人，小姐的点心来了。”
柳夫人接过燕窝粥，亲自用小银勺舀着，喂给苏瑾墨：“慢点吃，别烫着。”
苏瑾墨一边吃，一边跟柳夫人说着话，偶尔也跟苏承安聊两句家里的生意 —— 她以前做投行，最会分析市场，随便说两句丝绸的行情，就让苏承安刮目相看。
“墨儿，你怎么知道杭州的丝绸今年会涨价？”
苏承安好奇地问。
苏瑾墨眨了眨眼，语气带了点调皮：“爹，我听春桃说，去年杭州下了场大雨，桑叶减产了。
桑叶少了，蚕茧就少，丝绸自然就贵了 —— 这不是很简单吗？”
其实她是根据以前做的农产品期货报告猜的，可这话不能说。
苏承远笑了：“你这孩子，倒是有心。
以前让你学做生意，你总说头疼，现在倒懂这些了。”
“以前是我不懂事嘛。”
苏瑾墨吐了吐舌头，心里骂了句 “以前那是原主蠢，换了我，你这苏家的生意，还能再扩大十倍”。
吃了半碗燕窝粥，又吃了一块桂花糕，苏瑾墨觉得有点累了。
柳夫人看她眼皮打架，连忙说：“墨儿，你再睡会儿，娘和爹不打扰你了。”
苏承远也起身：“好好休息，有事就让春桃来叫爹。”
两人走后，春桃收拾好碗筷，也退了出去。
苏瑾墨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百鸟朝凤帐子，心里叹了口气。
永乐十二年，江南苏家，宅斗开局，还没手机没电脑 —— 这日子，有的熬了。
可她是谁？
她是沈薇，是能在金融圈杀出一条血路的人。
这点宅斗，这点古代生活，还难不倒她。
“苏瑾兰，刘姨娘，你们等着。”
苏瑾墨眯了眯眼，语气里带了点冷意，“敢推我下水，我迟早让你们加倍还回来。
这锦绣牢笼，我倒要看看，是谁先被困死在这里。”
说完，她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 先睡一觉，养足精神，才能跟这些古人玩到底。
毕竟，她现在是苏瑾墨，不是那个摔死的沈薇了。
这新人生，总得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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