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烟在昏黄灯光下翻涌，如同小镇夜色里耍把戏的云朵。
沈煦踮着脚，双手紧握着大铁锅把手，满脸是专注和紧张。
锅里青菜翻飞，火苗不到五秒就被他的发愣熄灭了，半边袖口湿得能拧出水来。
灶台边的李叔放下长勺，偏头瞪他一眼：“小煦，葱是放青的，不是煮稀饭！
记住了没？”
沈煦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下排小虎牙。
他没能忍住蹦出的笑：“李叔，葱一煮，香味不是更浓了嘛！”
他憨憨地去捡掉在地上的葱花。
李叔的胡须抖了抖，似乎在思索这个神奇的逻辑，终是哼一声：“你小子嘴快手慢，灶台让你练练，别把我老沈家的脸丢了！”
厨房很小，甚至连转身都得算好步幅。
但是每天傍晚，这里热闹得像赶集。
铁锅在灶台上咣咣作响，米饭香味和焦糖油混在一起，厨房外边是父亲的嗓音和本地大妈的笑声。
沈煦在油烟里长大，身上仿佛永远飘着酱油和生姜的味道。
初春的冷风从后门灌进来，沈煦缩了缩脖子，被李叔逼着将黄瓜切成半月片。
他小心摸索着刀法——实际上，更像一场手指的生死竞赛。
李叔偏头看他：“沈煦，你这刀工，是要送黄瓜去养老院吗？”
沈煦笑得脸红，继续切，结果一片太厚，一片太薄。
夏唯在门口探头进来，她额前的碎发沾着面粉，手里提着一只奶油裱花袋，俏皮地说：“沈煦啊，你切的黄瓜够我做十种甜品拼盘了。”
厨房里的人一多，气氛立刻欢乐起来。
夏唯帮着把黄瓜摆好，一边指挥：“每只盘子得好看点，别把我做蛋糕的架势糟蹋了！”
沈煦努力憋笑，听她指点，突然灵机一动把黄瓜片叠成了小龙形状。
李叔看着乐了：“就你小子鬼主意多。”
父亲在外头吆喝：“西桌的红烧肉快好了没？”
李叔立刻一挥手，让沈煦推锅。
锅里的肉块在甜酱油和八角香中嘟嘟冒泡，沈煦小心翼翼地把锅端到窗下透气，侧头听见父亲招呼，“小煦，记得尝一下，再调点咸淡别犯迷糊。”
沈煦深吸一口气，舀一勺汤，小声嘟囔：“我觉得不够甜。”
李叔在一旁听得分明，大叫：“红烧肉是让你当糖醋排骨做吗？
嘴巴甜，脑瓜子可要清醒！”
厨房里笑声又起。
沈煦偷偷添了一小勺糖，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做出让全世界都能记住的红烧肉。
夜色逐渐沉下来。
忙碌过后，三人瘫坐在灶台边。
沈煦捧着半碗没剩几口的味噌汤，感受着灶台的余温。
李叔开始念叨：“做菜哪能光靠技巧，心要沉，味要准，想偷懒，锅里第二天就长草了！”
夏唯趁势插话：“我就喜欢沈煦的怪点子，你们俩净是老派唠叨。”
她手指轻点沈煦：“明天去后院，我教你做抹茶泡芙好了，别只盯着锅里。”
沈煦应了一声，眼里亮晶晶。
一想到能学新手艺，他心里更有劲。
什么时候能出自己的创意菜单？
等自己会的手艺够多了，能不能让这家小馆子的名字一首留在镇口那块牌子上？
饭后，厨房渐渐归于安静。
李叔独自坐到小茶几前，泡了壶浓茶递给沈煦。
窗外的街道忽近忽远，暮色里霓虹乍亮而人影稀疏。
李叔沉声问：“沈煦，你说，干我们这一行，到底是图个啥？”
沈煦想了想，认真答道：“其实，我就是想让人吃到我做的东西，哪怕只觉得好吃一顿，也算没白折腾。”
李叔抬眼望他许久，嘴角终于松弛了：“小子，有志气。
记住，这灶台是根，也是你往后脚下的路。”
厨房灯光昏黄，墙上的日历被油烟熏得没了颜色。
沈煦指尖划过被油渍染黄的菜单，仿佛能闻见过去味道的余韵。
夏唯在水池边收拾碗筷，偶尔回头对沈煦眨眼。
夜深人静，沈煦独自立在窗前，看着小镇的灯火逐渐点亮家家户户。
他想起母亲在灶台边和父亲斗嘴的场景，想起无数陌生人的欢笑与泪水，都在这一方锅灶前停留过。
梦想很遥远，但他未曾犹豫，手指摩挲着冒着热气的锅盖。
总有一天，他会让更多人看见自己——用炊烟做信，愿意用一辈子的热辣、甘甜、酸涩，换一碗让人感动的好饭。
沈煦默默许下心愿。
锅灶的烟火，己在他的胸口点燃。
就在厨房外头，父亲还在和客人絮叨生意，厨房里余温未散。
沈煦收好今晚练习的菜刀，抬眼望向挂在墙角的海报——“全市美食大赛即将启动”，上头印着醒目的红字。
未来尚未到来，但心里己翻腾起了新的波澜。
这一夜，沈煦睡前依旧是手指泛着刀痕，脑海里搅动着青果、咸肉和家乡的温情。
他不知道前路究竟多远，只觉得厨房的热气里藏着他的全部梦想和勇气。
明天，锅灶还会冒烟，而沈煦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第一场重大考验。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