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人生

我哥看不惯隔壁冷淡寡言的原住民姐弟，每天和骂他纨绔富二代的姐姐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有一天，从来不给哥哥好脸色的程槿拿着一篮新采的树莓送给他。

哥哥受宠若惊，纠结良久跑来问我: 你说，她是不是暗恋我?

弹幕笑疯了，忙着煽风点火。

我还是喜欢第一天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程槿: 我弟要拱他家白菜了，心虚 QAQ

江听潮: 她是不是暗恋我，真香 QWQ

程槿为了弟弟的爱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忍辱负重，回去得知你以为她暗恋你，天都塌了

（01）

我哥又在和程槿吵架了。

起因是他偷偷抱程槿家的老母鸡来帮他孵蛋，妄图孵出小鸡。

但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根本不知道怎么抓鸡，一分钟前我就听到了母鸡惊恐的尖叫。

他被当场抓包。

程槿冰冷的声音传来: 不请自取就是偷，江少爷这是做什么?

我哥尴尬至极，不知道嘟囔了什么。

我叹口气，打算让程槿骂他两句解解气，再出去找他。

之前我也劝过他别这么做，但我哥信誓旦旦: 晚晚，节目组不给钱，家里就剩几个蛋了，只要孵出小鸡就能卖钱给你买好东西吃了。

我: ……

我很想说没有公鸡授精的鸡蛋孵不出小鸡。

但是我哥的生物学一塌糊涂，又向来不听劝，我无法说服他。

只能由他去了。

外面的声音逐渐停息。

他吵架也吵不过，虽然程槿从来不说脏话，但每次寥寥几句话就能把他刺得灰头土脸。

他只得瞪着眼睛质问一边的节目组: 你们不帮我就算了，这种事情也要录吗?

导演一本正经: 记录真实生活。

摄影明显憋着笑: 观众很喜欢看你们吵架。

我哥: ……

我摇着轮椅从房子里出去。

程槿的脸色几乎在看见我的一瞬间就缓和了许多，对我颔首: 宜晚。

我对她露出一个满是歉意的微笑。

我哥噌一声站了起来: 晚晚你出来干嘛，外面风大，快进去

我摇了摇头: 哥哥，我不冷。给程槿姐姐道个歉吧，毕竟是我们不对。

不用了。程槿的表情依然冷淡，犹豫半晌，利落地提起那只可怜的母鸡走向我，这个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我愣住。

你身体不好，村子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家里还有点蘑菇，明天让他给你炖个汤喝。她说，小柏的事情，谢谢你。

程家穷，今年收成不好，程槿的弟弟程望柏本来都不打算继续读书了。

但是我用自己的关系帮他找了份薪酬不菲的线上兼职。

程槿对我很感激。

我并未拒绝，只是弯眼: 那明天炖了汤一起喝吧。

（02）

我哥拎着母鸡回去后，还百思不得其解。

晚晚，你对那个巨力女态度那么好干什么。他忿忿道，还有她那个弟弟，关你什么事。

程槿从小帮忙下地干活，浑身的肌肉线条都很漂亮，上次还单手举起了哥哥提不起的木柴堆，让他很没面子。

他私底下偷偷叫她巨力女，每晚却不服输地自己锻炼。

我每次都当作没看见。

就当是维护哥哥可怜的自尊心了。

摄影机还在录制，我合上手里的书，换了话题: 哥哥，明天就是爸妈打视频的日子了。

对，说起这个，哥哥兴致起来了，让他们看看自己儿子受了多少苦，都瘦了。

我却在想另一件事: 和你交换的那个男生，叫郭嘉盛，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我哥不以为然: 你关心他干什么?他在我们家还能过得不好?

我欲言又止: 我是担心你的那些朋友……

他们不会欺负他的。我哥没心没肺地说，我特意关照了他们。

我垂眼，半晌嗯了一声。

其实我不担心他们会欺负人，哥哥交的朋友大多都是和他一样心思单纯的纨绔，虽然平常不务正业，但基本没做过什么坏事。

我只是希望这句话过后，节目组会去拍郭嘉盛和哥哥朋友的镜头。

毕竟纨绔当中也有烂人。

哥哥有一个叫林旭州的朋友，平常总是笑眯眯的，我却不是很喜欢他。

是他主动撺掇哥哥来参加的《交换人生》。

那么林旭州，他和节目的另一个嘉宾——村长的孙子郭嘉盛是什么关系呢?

我也很想知道。

（03）

《交换人生》是时下最火的节目之一。

它会同时记录穷孩子进入富人家庭，以及纨绔富二代进入乡村后的改变过程。

我哥是和林旭州打了赌，自愿参加的节目。

原本我是不来的。

但是半个月前，我开始做梦。

梦见这档节目原本选中的嘉宾是程望柏。

是郭嘉盛的爷爷——村长偷偷调换了人选。

我梦见我哥独自来村庄后，虽然和程槿依然打打闹闹，但他的变化人人都看得见。

他从一个纨绔傻白甜逐渐变得稳重有担当，而且和程槿互相之间滋生了情愫。

可是一次大雨后，他和程槿失踪了。

他死了，尸体漂浮在村里的池塘里，手里紧紧握着程槿的手链。

程槿也失踪了三天三夜。

她被找到时精神失常，不断说着对不起，所有人都说是她杀了哥哥，所以心理崩溃。

程望柏既要照顾姐姐又要上诉，苦苦挣扎着联系上了我们。

痛失亲人，父母精神崩溃，不肯听他说话，郭嘉盛一直默默陪伴在他们身边，言语安慰。

我和程望柏分析事件的真相，发现了我哥哥死亡的疑点，要继续追查下去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

程槿也死了。

爸妈给我热了一杯牛奶，是林旭州帮忙端来给我的。

我喝了。

再次清醒时，我头痛欲裂，和赤身裸体的郭嘉盛躺在一起。

他愧疚、震惊，随后温声安慰，说他会负责。

那天之后，我忽然联系不上程望柏了。

他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再后来，我和郭嘉盛结婚了。

婚礼上，他满脸春风得意，对我父母承诺，以后会代替哥哥成为他们的儿子，好好照顾我。

我看见他和林旭州站在一起，格外熟稔。

就好像，认识了很久。

这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梦。

梦醒后，我坚持要陪哥哥一起来参加节目，任由父母亲人怎么劝阻也不改变主意。

因为我发现我说不出和梦相关的事情，没办法让哥哥退出节目，也无法阻止郭嘉盛来我们家。

就好像这梦境是未来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哥哥被养得过于单纯，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太容易被算计。

但他一点也不坏，会扶老奶奶过马路，也会救助路边受伤的流浪猫，善良又心软。

伤害到我的家人，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

无论是谁，我都一定会亲手让他付出代价。

（04）

做了一晚上噩梦，我满身冷汗地醒来。

我们住的是村长家闲置的房子，但是节目组有要求，村长一家都不能帮助我们做任何事情，最多只能指导。

村长从第一天起就表现得很和善，但在我的引导下，我哥也不怎么理他。

他每天都忙着和程槿吵架，然后在程槿的冷言冷语里学会劈柴、切菜、淘米、生火。

只是今天的厨房没有传来他手忙脚乱的声音，笃笃的切菜声干净利落，一听就不是他。

果不其然，一大早来我们家给我炖鸡汤的，是程望柏。

程槿一向细心，肯定是觉得我哥炖不好鸡汤，怕他糟蹋了食材，这才让程望柏过来。

我哥蹲在地上洗蘑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低声抱怨: 你姐为什么不亲自来，一点诚意也没有。

阳光照在程望柏沉静清俊的侧脸上，他漆黑的眼眸微微一偏，看见了我。

程槿眉眼出众，有种逼人的艳丽。

程望柏和她有三分相似，但看上去轮廓柔和很多。

这对姐弟就好像中了基因彩票，和这个灰扑扑的村子看上去格格不入。

所以我也能理解为什么程槿那么冷漠尖锐。

过于出色的美貌对于两个没有亲人庇护的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和程望柏没有说过几次话，但是我在梦里见过他，所以总有种亲切感。

他声音很好听，像是湖里的碎冰，清朗微凉: 江小姐，早上好。

程望柏。我看着他，眉眼弯弯，早上好。

他好似怔住，有些茫然又有些不解，目光却不由自主柔和下来，迟迟没说话。

有些相遇其实是久别重逢。

我哥浑然不觉，把手里洗菜的盆一放，瞪着眼睛冲上来: 晚晚，你怎么不先和你哥说早安啊?

我从善如流: 哥哥，这蘑菇好新鲜，是程槿姐送来的?

他立刻嘀咕起来: 我本来自己摘了，她给我全扔了……

程槿做事肯定有她的道理。

所以我哥估计摘的都是吃了躺板板的毒蘑菇。

得出结论，我习以为常，来到水池边洗手: 哥哥，我也来帮忙吧。

我哥皱眉: 哪里轮得到你做事。

程望柏也无声地拒绝了我，端了一盆洗好的草莓给我。

鸡汤炖在锅里，逐渐散发出浓郁的鲜香。

我忽然又开始走神。

想到梦里的程望柏也是这样，站在厨房里背对着我，为吃不下饭的我下一碗清汤面。

他手艺很好，简简单单的面条也香气扑鼻。

但梦境终究是梦境。

现在才是伸手可以触碰的人间。

（05）

摄像机早就开始录制了，导演比了个手势。

和爸妈的视频接通了。

爸爸挤开妈妈冲到我面前，一脸殷切: 晚晚，给爸爸看看瘦了没?

我妈翻了个白眼: 今早看直播，你不还说听潮把晚晚照顾得不错吗?

我哥不满地站起身: 过分了啊，看都不看我一下吗?

父母关切的目光如温水把我包裹，一家人其乐融融，打打闹闹，和平常并无不同。

我的目光却落在父母身后那个不起眼的男生身上。

他一直带着谦卑怯懦的笑，清秀无害的五官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目光晦暗，始终安静地观察着。

郭嘉盛。

我的呼吸忍不住急促了一点，满脑子都是梦境中的内容。

他轻柔扶我的肩: 晚晚，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

他满脸怜惜，眼底是冰冷的算计和贪婪: 我会代替江听潮好好照顾你。

他赤身裸体躺在我身侧，唇角难以掩饰的得逞弧度。

他在婚礼上深情款款，徐徐图之，不露破绽，像是一只观察猎物的毒蛇。

一瞬间，呕吐感涌上喉咙，被我硬生生忍住。

我说: 那就是村长家的小孩吗?

我爸妈转头看了郭嘉盛一眼: 是，就是和听潮交换的乡村嘉宾，小郭，你也来打个招呼。

原来是我的新哥哥。我弯眼，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和村长家的婶婶好像，都很有气质，看上去好亲切。

我哥脸色微微一变，看着郭嘉盛的目光出现了些许敌意。

爸妈也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

村长家条件是不是很好啊。

很好啊，江家兄妹第一天来的时候你们不都看到了吗?乡野花园小洋房。

那为什么会选郭嘉盛当嘉宾啊……《交换人生》的宗旨不是最大反差吗?这么看要换不能换程望柏吗?郭嘉盛家是村里首富欸，节目组怎么挑人的?

郭嘉盛的婶婶?是不是第一天说晚晚很漂亮的那个?

这是能说的吗?当时她的目光让我有点不适……

晚晚怎么说她很亲切啊?她后来还来找过晚晚吗?

找过几次，节目组没拍到她们在说什么，不会还是说些晚晚漂亮的车轱辘话吧?

莫名其妙，江听潮才是嘉宾，每天找晚晚做什么?

……

有些话不用说太多，点到为止。

郭嘉盛也没听出什么不对，听见我喊他哥哥，他眼里某种情绪被点亮了。

他如我所愿喊了一句: 宜晚妹妹。

看上去羞涩内敛。

我迎着他窥伺觊觎的目光，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单纯笑容。

妈妈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