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璟是被冻醒的。
可是现在正值夏令，她正处在一列平稳运行的空轨摆渡车上。
这里的恒温系统一向运行良好，智能调节，出错的概率几乎为零。
现在她仍旧穿着短袖，皮肤暴露在冰冷空气中。
她下意识地以手掌摩擦了几下手臂皮肤，觉得表皮有些发痒，就听到有人同样表示了疑惑和不满。
“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要把车里面的温度打得这么低？”
一位上班族女士站起了身，边抱怨边走向驾驶舱门。
她戴着圆框眼镜，身着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装裤，浑身上下气质干练。
“咚咚”。
她敲了敲门：“驾驶员？
可以麻烦把温度调高一些吗？”
无人回应。
这位女士眉头皱得更紧，见敲门没能得到回应，改拳为掌，更用力地拍了拍门：“驾驶员？
驾驶员？”
池璟回想了一下，同样站起身来，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正常空轨摆渡车的恒温系统，没有能力做到制冷这么低的温度。”
现在的温度估计在十度左右，冻得她有些哆嗦。
车内其他乘客本来或自顾自发发牢骚，或抱着手搓着皮肤以缓解寒冷，此刻一听这话也同样反应了过来，顿时一阵慌乱被引发，各自左右小声讨论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那位女士放弃了继续用力拍门的动作，转而将手探向驾驶舱门把手，抓着用力晃了晃，试图拉开。
是上锁的，不出意料。
“没用的，不要这样。”
池璟走上前去，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臂，制止了她的无用功。
她转而打量起这扇大门：“通常摆渡车的驾驶舱门，都会留有一个和驾驶员紧急联络的小窗口。”
示意那位女士让开了身子，池璟从门右侧与她视线齐平的高度掀开了一块金属盖板，露出了里面的拉环。
接着她勾住拉环向下一扯，金属盖板上方顿时露出一小块玻璃，半张脸的大小，上面留有孔洞供声音传播。
她将脸凑了过去，目光透过玻璃落在里面的驾驶位上。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穿着黑色制服的驾驶员的背后侧影。
他微驼着背部，头自然垂下，黑色的帽子往下耷拉，几乎遮住了他的额头。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他胸前方的操纵面板上，池璟顺着看过去，看见了面板上闪烁着的红色标识，鲜红地映照在他露出的惨白侧脸一角，与他手腕上闪烁的红光相映。
她还算熟悉摆渡车的操作系统，认出那是出错的信号。
而除了主面板外，其他操作按键本应有不同颜色光线指示，此刻却无一例外全部熄灭了。
驾驶员虽说如此称呼，更像是安保员。
这种空轨摆渡车的操作系统主要由人工智能接管，驾驶员看顾，防备意外。
同样，驾驶员手腕上的监测环如果发现出了问题，摆渡车的安全系统一定会上报提示。
然而，她能感受到空轨摆渡车仍在平稳照常地运行着，并没有出现故障，或者为操作面板出错所设定的紧急反应。
除了空气仿佛泡入冰水的温度。
“里面什么情况？”
那位焦急等待在一旁、气质干练的女士邵蓉也挤了上来，迫切地想要看看驾驶舱内部。
池璟让开了身子。
更多的人也站了起来。
有些同样紧张中带着几分好奇地往这里凑，有些则是实在受不住坐着僵死的温度，想通过活动缓和一下。
邵蓉圆框眼镜后面的瞳孔骤然放大，脸色因为惊惧有些发白：“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动不动的也没反应，他晕倒了，还是……”——死了？
她没有说出口，这两个字却骤然在所有人心头冒出。
“啊！
快让我看看！”
“不可能吧……怎么会这么突然……冷死了……那现在是谁在操控？
这自动驾驶也太不智能了吧，又不知道把温度弄高点，还不知道紧急情况把驾驶舱打开。”
“是啊是啊，我们现在……能放心只有人工智能接管摆渡车吗？
要不要撞门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对……对！
我们得撞进去。
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一位中年大汉慌乱地喊道。
他肤色古铜，满脸横肉，下巴的胡茬显出几分不好惹，叫喊的时候，嘴唇带动着整张脸都在打着颤。
抬起拳头时，更是能看见他不断哆嗦的手臂，带着明显的肌肉线条与伤疤。
“砰砰！”
他用力敲击了两下大门，接着退后半步，拿侧边身子一下一下狠狠撞向驾驶舱门，颤抖的嘴唇自言自语般呓语着：“让我下车……让我下车！”
沉重的驾驶舱门并没有因为他的疯狂举动有所松动，然而整列空轨摆渡车上的人们都能感受到一震一颤，是整间车厢都在因为他的动作，如山崩以前般颤抖。
“你一个人的力量似乎不够。”
一位年轻男子往前迈了几步，戴着金色方框眼镜，长相斯文而绅士，身材却显出几分精瘦。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中年大汉的身侧，捏了捏他的金边眼镜：“一起？”
满脸横肉的中年大汉在动作间隙侧过头，狠狠剜了他一眼，似乎带上了些他没能撞开驾驶舱门的愤恨和不甘。
可他依然让开了身子，给那位斯文男子留出空位，只是眼神一首凶狠地瞪着他。
“我也一起！”
马上，一位年轻男子也自告奋勇，站了出来。
很快，三个人侧身在驾驶舱门前站立，中年大汉大声喊了“一二三”，三人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撞向大门。
如此反复几次猛烈撞击，驾驶舱门的内锁总算不堪重负，在“咔咔”的声音里打了开来。
站在中间的中年大汉仗着自己的体型优势，第一个冲入驾驶舱内。
他并没有先去查看驾驶员的目前状态，而是首接冲向仍闪烁着红光的操作屏幕。
未知错误。
警告：未知错误。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他慌乱而小声地呓语着，十根手指并用在操作屏幕上用力连点，然而鲜红的警告灯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有任何改变。
他愤恨地以双拳砸了一下操作屏：“我要下车！！
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寒冷和未知似乎在侵蚀人的理智。
他仍不死心，将手伸向操作屏幕旁边更加精密的控制面板。
“别乱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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